然而赵子建依然面容平静。
一如他刚才从头到尾与曹钦对话时的那样。
手上缓缓用力,把枪从曹钦手里拿过来,然后便连看都不再看他,赵子建双手摸枪,轻轻用力,如摆布面团一般,轻易地就把枪口折了过去做枪的材料,想必都是极强极好的,但没想到韧性也还不错,直到被赵子建折成了一个九十多度的样子,它都没有断裂。
然后,赵子建抬头,再次看向曹钦,问“你能做到吗”
曹钦抬头看了赵子建一眼,摇头。
身体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打哆嗦。
“变异”之后,他的力量其实也不小,比之常人时期来说,更是大了许多倍,但你让他搬动一块几百斤的石块没问题,让他憋硬劲儿拗断一根钢筋,也没什么问题,但你让他掰弯一支枪,却是他无能为力的。
就不必说什么力气的事儿,关键枪才多长多大要在这么小又这么粗壮的东西上使力气,本身就是个难事儿既要力气够大,又得手劲儿精巧。
这当然是再硬不过的实力。
然而紧接着,比这更让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把掰弯的枪给曹钦看过之后,赵子建竟是随后两手一握,随手揉搓了一把,那合金精钢所制的手枪,居然就这么被赵子建给揉成了一团
然后,他随手就丢在地上。
很认真地看着曹钦,他脸上甚至露出一点笑容,仍是一副款款谈心的模样,说“其实呢,我这个人的性子,是不太喜欢这种当面锣对面鼓的交流方式的,你喊一句,有种你来杀我呀,我再来一句,老子就是要杀了你,喊半天,嗓子疼,对吧我呢,其实更喜欢大家平常都和和气气的,实在是看不对眼儿了,大不了我抽个机会悄悄的跑过来把你宰了,也就完了。”
“但是呢,这一次的情况有点特殊你别误会,我没生你气”
“你你要造反吗”
虽然是打断了赵子建的话,但这个话此时从曹钦嘴里说出来,却是毫无气势,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请教。
赵子建笑了笑,态度依然和煦,说“你想差了,也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杀你,不等于造反。就算是造反,你的上面,也一定会想办法劝我不要造反。”
顿了顿,他问“你说呢”
曹钦闻言,本就干瘦的身体忽然抖了几下,然后,出乎意料的是,他忽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赵子建倒真是一下子愣在那里。
跪下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就往自己脸上抽了一记狠狠地巴掌,反手还给另外半边脸再来一下,然后说“我糊涂,我我傻逼我我、我错了我、我你别杀我,你留着我,我现在毕竟还坐在这个位子上呢,你留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做你最忠心的那条狗”
说到这里,他仰头看向赵子建,哪里还有刚才的意气风发,又或盎然战意有的只是两边脸上渐次肿起来的巴掌印,有的只是说不出的形容狼狈,有的只是眼中脸上说不出的讨好求饶之意。
赵子建无语片刻,说“我说了,我真不是因为你刚才对我怎么样就生气了,所以才杀你的,只是因为现在情况有点特殊”
“你得留着我”
他忽然咆哮一声,再次打断了赵子建的话,然后才说“你你你得留着我秦家能做你的糜竺糜芳,但你不能就指望他们呀我就算不是关二爷不是猛张飞,我至少我能做您老人家的简雍啊你得有自己的简雍啊,主公”
赵子建的三国读得还是比较好的,关键当时乱世初启,下意识地就让人想从三国演义里寻找存身之道、立命之路,所以三国演义、三国志,赵子建都看过不老少遍,但那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因此乍一听糜竺糜芳,赵子建还是稍微愣了一小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但随后,他就被这声“主公”给恶心住了。
不知怎么,这一刻,他莫名的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稀里糊涂多了的那位“师侄”,昀州传华武馆的那位馆主,孙传华当然,还是不一样,但两人之间最大的不一样,大概就在于手里是否握着权力
哦,也不对,孙传华比这位简雍胆子小一点,人也圆滑了许多。
而胆子小,在很多时候其实不是坏事。
赵子建抿嘴,片刻后,说“你这典故用的,真是熟读三国啊可惜,我不想做昭烈帝,也没那份儿雄心。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一直都打算做个老百姓的。如果没有像你这样的人逼我的话。”
曹钦愣了一下,说“那你就更不能杀我呀”
顿了顿,他跪在地上,膝行半步,仰着脸,无比认真地说“你杀了我,就等于造反了,你不杀我,留着我,你跟国家就没有撕破脸啊而且,你看,有我守在昀州,这里不但是你老家,还会变成你的基本盘呀就算你杀了我也没事儿,可不杀我不是更好吗”
“再说了,上头再换个人来,难保说就比我好啊我被你吓尿了呀,我怕你呀,我愿意天天跪下给你磕头啊你留我一条命,替你当个守门狗,不比再换个人来,你还得重新吓唬一遍,要来的更好吗”
赵子建摇头苦笑。
他是真没想到,为了活下去,这人的思路居然能活跃到这个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