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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接人

到了山下,见到了四辆十分破旧的两匹驴或者骡子拉着的马车,每辆车旁还有两三个流民装束的骑在牲口上的大汉。

沈汶皱眉:“这看着不对!”

严氏看了看,点头说:“是呀,马车显得太结实了,非富即贵,就是穿了流民的衣服,也遮不住啊。”

张允铮过来,听到她们这么说,就说道:“那就让人以为我们是匪徒吧。”

严氏噗地笑了:“对呀,这么多匹牲口,你这些人也彪悍,真可能是匪人呢!”

张允铮指着领头的很魁梧的年轻人:“这是月季……”

沈汶几个都忍不住笑了,月季上来,模仿了张允铮的口吻说:“见过各位。”

严氏赞赏道:“这可真厉害,听着是一样的。”

张允铮撇嘴:“我觉得不一样,他听着就心虚。”

月季还嘴道:“怎能不心虚我又不是你……”

张允铮抬手就给了月季一个脑瓢:“反了你”月季幽怨地捂着脑袋到一边去了,偌大的个子,显得特别可怜。张允铮又指着一个眉目十分俊秀的青年人说:“这是杜鹃,他会留在尼姑庵旁边的和尚庙里,如果需要就扮成你们里面的一个人。”

杜鹃是唯一没有穿成破衣烂衫的人,在一群“流民”中间,显得格外清高。他表情冷冰冰地说:“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张允铮瞪眼:“你觉得有什么用我觉得必要就行!”

一个小个子的乞丐跑过来,“公子……”

张允铮说:“叫我张小哥吧。”他对沈汶等人说:“这是玉兰,是个跑腿的。”玉兰行礼,匆忙地说:“前面的暗哨发信号,有人过来了。”

沈汶忙把要去的地方告诉了张允铮:“我们先去接段郎中,然后去皇陵送点东西,然后去酒窖……”

张允铮瞪大眼睛:“你真的是要去边关吗”

严氏也着急:“就是呀!你这么兜兜转转的,我们什么时候……”

沈汶不想和他们争辩,打岔说:“快上车!快上车!”拉着严氏和苏婉娘上车,张允铮吆喝道:“走了!走了!”人马启动,往京城西行去,去接段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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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增知道多年的愿望就要实现,自己很快就会出去周游了,兴奋得脚下像踩了云彩一样,每天兴致勃勃,谈笑风生。施和霖和苏传雅都装没注意到,可晚上就聚在一起,大骂段增是个没良心的。

等到出发的日子近了,段增才有些忧伤了。天天忙这忙那,给施和霖干了好多活,也不与施和霖吵架了,对施和霖还经常说些感激的话。施和霖摆着架子,有些不理不睬,每天在外面忙到晚上才回来。

段增准备出发前的一天,举止失常。坐在那里一阵阵地发愣不说,施和霖问他一句话,他就惊得跳起来。

入夜,段增等到同屋的苏传雅睡着了,又悄悄地爬起来,找出笔墨,借着烛光,给施和霖写信。

他最烦写字,平时的方子都很潦草。这封信他写得很慢,一笔一划地,写了半夜才写出了几句话,不外乎是感谢施和霖对他的救命和养育之恩,说日后会好好报答。现在他有个机会出去行医,先去长长见识,请师傅不要怪罪他。他还会回来的。

终于写完了,段增把纸张压在了桌子上,吹了灯,拿了包裹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

苏传雅等到脚步声消失了,才从床上跳了起来,拿了纸条跑到旁边的屋子敲门:“师傅!师傅!师哥跑了!”

施和霖早就看出段增不对劲,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晚上睡觉也没脱衣服,就等着听隔壁的房门动静。段增走时他在门缝里扒着看,暗叫了段增十几遍小白眼狼,现在苏传雅来敲门,他忙打开了,拉苏传雅进门。点了灯,接过苏传雅手里的纸看了,大骂道:“这个没良心的!才写了这么点儿!”

苏传雅还是为段增说了句公道话:“段师哥本来就没有文笔,也不是故意不多写……”可接着就自我吹嘘起来:“若是我,那不得写上个五六千言……”

施和霖怒目苏传雅:“你小子也想跑!”

苏传雅连忙摇头:“不!不!师傅,我可不会像他那么没良心。咱们快去追吧!”

施和霖捻着胡须说:“不必惊慌,他这么早走,城门还没开。他就是怕早上起来见到我才夜半逃跑的。活该!他得在哪里蹲半宿。我们可以睡个小觉,然后起来乘马车走,肯定误不了。”他看看天色,又说道:“你到五更天就去把秦全找来,我早跟他说好了。”

苏传雅可根本不敢睡觉,回到屋里,把自己藏好的包裹拿了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坐在床前,一会儿闭眼一会儿睁眼,听外面钟鼓敲了五更,忙去找秦全了。

秦全的医馆前人迹稀少,苏传雅转到了后门,刚一敲门,门就开了,秦全走出来,小心地关了门,悄声说:“师哥昨晚上来说该是这几天的夜里了,我等了一宿。”

两个人到了施和霖的医馆,施和霖对秦全说:“师弟,就都交给你了。”

秦全点头说:“师哥放心,我会让人来按时打扫,不会荒了的。”

施和霖给了秦全一个大盒子,对他说:“我走了以后,你不可行医。明白吗我书房里有我写的医案,你有空就读读。若是我们两三年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信,这里是房子的地契和我写的文书,你可以把地卖了吧,用钱来开个药店,或者就在这里开,可是记住,不能行医!”

秦全哭了:“师哥一定要回来呀!我还是想给人看个小病什么的……”

施和霖叹气:“好的好的,你真不让我放心呀!”

秦全接了盒子,唠叨着:“师哥要当心哪,现在外面不太平,早点回来。”

施和霖点头说:“好的好的,我会的!”

说完背上了包裹,苏传雅也激动地背上了自己的大包裹,施和霖与秦全行礼告别,小声叮嘱:“不能让人发现你在帮着我,明白吗”

秦全忙点头:“明白明白!不会的。”

施和霖带着苏传雅离开了医馆,找到了谈好了价钱的车行,雇了马车,往城外去了。

他们坐了两天马车,终于到了京西的那个落霞庄,在农家赁了一间房,打听到了白鹭林在哪里。休息了一夜,次日午时就去了。

在那林子边正正等了一个时辰,也没看到段增。苏传雅着急了:“是不是他来得早,已经见到侯府小姐,他们都走了!”

施和霖捻着胡须:“不会的。我找的车行是老牌号了,不会走远路,肯定是最快的道儿。我觉得,是他走了弯路,还没有到!你看,人不能没良心,不然喝水都塞牙!”

两个人又等到了天擦黑,才回到了村里,吃了自己的干粮,还问房东有没有人来村里投宿,房东说他没有注意。

次日,两个人一大早就去了白鹭林,这次还没等多久,就见段增脚步急匆匆地奔这边来了。施和霖和苏传雅对着一笑,躲到了树丛后。

段增到了林子边,左右看看,没有人,松了口气,坐在了一个树墩上。他的确是走了弯路,多用了一天才到。好在是在苏婉娘所说的时间段内,应该没有误了约定。

刚喘了口气,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小雅!你看看,你师兄这个白眼狼就这么离开了我!都不给我磕个头,道个别!想当初,我把他捡回来时,他怕黑,我夜里陪着他睡觉,给他讲故事,说笑话……可是现如今,他掉头就走,都不见我一面!我发誓,我不当他师傅了!从此,我就没了这个徒弟!”

段增猛地站起来,惊诧地转身往林子里走,就见施和霖与苏传雅正“抱头痛哭”中,苏传雅说:“师傅,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那么对您的!日后,我如果想出去玩,一定先告诉师傅!师傅同意了,我才走!走时,还会问师傅是不是想和我一起走,万一师傅也想出去玩可怎么办徒弟不能不理师傅呀!”

施和霖“抽泣”:“他不是我徒弟了……不是了……我肝肠寸断!伤心无比!”

段增尴尬了。施和霖是他最亲的人,这么多年说要走,施和霖都拦着,他可以想象,如果这次是真的离开,施和霖会多么死求活求地让他改主意。但他真的已经铁了心要跟着沈汶去边关,不会改变主意了。他不愿面对那种离别的痛苦,才一纸留书逃走,可还是让师傅追来了!

段增结巴着说:“师傅……”

施和霖原来担心的是段增马上掉头就跑,可现在听见段增叫他,心说这孩子还没有良心泯灭,立刻抬头:“别叫我师傅!我可当不起!这么多年啦,我好伤心好伤心……”

段增叹息:“师傅,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得走……”

施和霖对着苏传雅用袖子擦眼睛下边:“小雅!我跟你说实话,其实,师傅没有家人……”

段增大惊:“啊!那每年师傅都说要给家里带钱什么的,还向我借银子!”

施和霖不看段增,继续对苏传雅说:“那些银子都藏了起来,日后给你师兄娶亲用的,我告诉你地方,万一,师傅死了……”

段增失声道:“师傅!不能这么胡说!”

施和霖扭脸:“什么叫胡说我这么大年纪了!头发都白了!还能活几年”

这次,连苏传雅都觉得不符合事实了:“师傅,您的头发,其实还没白呀,就是有些秃……哦,不,稀少。”

施和霖看苏传雅:“我跟你说,当初我刚见到你师哥时,我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啊!看看,现在白了多少你知道我为了你师哥操了多少心了吧!”

段增争执的心又起:“那是为了我吗那么多病人呢!”

施和霖看段增:“我给病人攒银子了吗我给病人做饭做衣服了吗病人跟我天天吵架了吗!”

段增有气无力地对施和霖说:“师傅,对不起……”

施和霖气愤地说:“除了个不疼不痒的对不起,你还能做什么!啊!就张嘴说个对不起就行了!”

段增也皱眉了:“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是不会回去的!”

苏传雅及时地说:“那我们也不会回去的了!就跟着你了!”

段增瞪大眼睛:“那怎么成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师傅年纪大了,你还这么小,走不了那么远!”

施和霖仰面朝天:“我会走到我走不动的时候,躺在路旁,默默地……”

段增没想到施和霖还有这种烦人的诗情,忙打断说:“师傅!别总动不动就说这些!”

苏传雅解释说:“师哥啊,你是师傅心头肉呀,你走了,师傅可就……难受死了……”

施和霖大哭声:“没良心的白眼狼啊!我没徒弟了!没了!”

段增要疯了,焦躁地在地上来回跺脚,说道:“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是别人能不能同意……”

施和霖立刻停了悲叹声,对段增说:“说别人干吗说你是怎么想的!”

自从被施和霖捡到,段增从来没有离开过施和霖,心理上自然有种归属感。这三四天一个人乱闯,何尝没有怀念过长年在一起的师傅段增迟疑着说:“如果那边说可以一起走,那我自然是喜欢的……”

施和霖立刻舒展了愁眉,哼了一声道:“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小……狼!”

苏传雅也跟着点头说:“对呀对呀,只要那边同意,我们就一起走!”

段增皱眉看苏传雅:“就是师傅可以和我一起走,你肯定不行,你才多大怎么能走千里”

施和霖现在看苏传雅:“你的确是年幼了一些……”

苏传雅跳起来:“师傅想过河拆桥!我就是让师哥背着,也得一起走!”

段增怒:“谁想背你!”

苏传雅口若悬河地说:“当初师傅背没背过你!啊!别只进不出,山不转水转,现在你就得背我!不然,你就是忘恩负义!你这么就跑了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徒儿们,不要吵……”施和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现在开始和稀泥了。

大路上走来了一队流民,破衣烂衫的,三个人都住了嘴,往那边看,可谁也没有留心看,段增以为侯府的车队,至少也是该仪仗齐整的。

就听一声尖叫:“小雅!你怎么在这里!”

从一辆车上跳下了一个妇人,小跑着往这边来。

苏传雅张着嘴:“姐姐!你……你不是……嫁人了吧!”

苏婉娘气喘着到了跟前,伸手就去拎苏传雅的耳朵:“你就知道给我添乱!你在这里干吗!说!”

苏传雅在惊讶中一不留神被拎着了,大声哭叫着:“是师傅带我来的!你说要我听师傅的话的!我们是跟着段师兄来的!……”

段增刚要开口否认,可想想也对――他们可不是跟着自己来的

车队到了路边停了,沈汶严氏和张允铮一起走过来。

段增有点儿尴尬,可施和霖却主动行礼:“沈二……小哥”,他看见沈汶男孩子的乞丐装束,改口道:“我们发现了段增的打算,就把城里的医馆关了,房子也封了,跟他一起走。方才,他都同意了!”

沈汶原来只打算接上段增,可却见到了都背着大包裹的施和霖和苏传雅。施和霖的包裹外甚至挂了一只药锅,明显是彻底背井离乡的意思。碰到这种情况,沈汶有点反应不过来,微皱眉思索着:“其实到处都需要郎中,只是路途遥远,施郎中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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