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的马车刚离开不久, 便有一辆带着季家家徽的马车到达门口, 一个青年从车上走下来,奇怪地问“家里有客人吗?”
再一看,没想到深居浅出的陆欣也在门口, 便赶紧见礼, “大嫂。”
陆欣含笑着点头, 微微欠身,“四叔。”
季传明每次见到陆欣都有些不自然, 因为季太爷与陆太爷说定的原本是他,前去接亲的也是他,若没有大夫人横插一脚,这会儿陆欣就是他媳妇。
是以他对陆欣除了一份歉意以外, 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里头, 让他不敢太靠近。对于曾经常去的梧桐苑,后来踏足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潜意识里他在避嫌。
不过这次偶遇避免不了, 未免太过刻意,他寒暄了几句道“大嫂是在送客吗?”
陆欣应了一声, “家弟前日来访。”
哦,陆家人, 那一定知道了换亲的事,李传明一脸尴尬。
陆欣笑了笑说“四叔风尘仆仆归来, 还未去见过二夫人和四弟妹吧, 你且去, 我先走了。”
两人本无瓜葛,有何话可说,陆欣转身便带着丁香走向后院。
“大嫂慢走。”
季传明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吁了一口气后,才对身后的小厮摆摆手,“走,去见母亲,把礼物带上,特别是那一箱,小心些。”
随行小厮点头哈腰笑得一脸谄媚,“小的明白,这是少爷特地给少夫人带的,少夫人看到一定欢喜。”
季传明笑了笑,往二房院子走去。
到了晚间,只见四少夫人正举着一只翠绿欲滴的玉镯子在灯光下仔细地看着,眯着眼睛一脸满意。听见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她嗔了一眼道“出去那么久,总算还记得家里头的黄脸婆呀。”
季传明腆着脸凑上去笑道“夫人辛苦操持家里,为夫时时记在心上,哪里敢忘,这镯子一看就知道配夫人,于是为夫就从客商那里死皮赖脸地讨来了,夫人可还喜欢?”
四少夫人眼里带笑,轻轻嗯了一声。
季传明佯装放心地长舒一口气,那夸张的表情动作惹得四少夫人咯咯笑起来。
夫妻两人嬉笑打闹了好一阵子才消停。
“对了,有件事问一下,大嫂的娘家弟弟来了?”季传明抱着妻子随口问道。
只见四少夫人横了他一眼,“问这干嘛?”那表情分明在说季传明心里藏鬼,“难不成你还放不下?跟那位一样也想……”
“唉唉唉,你想哪儿去了。”季传明哭笑不得地说,见夫人变了脸色,连忙告饶道,“真不是,你一人为夫都应付不过来,哪儿还有工夫想旁人呀!”
四少夫人哼了一声没说话,季传明说“还不是因为大哥,他去世之前找过我让我关照些大嫂。”
“他干嘛找你?”四少夫人叫道。
“还能为什么,大嫂怎么嫁给大哥的,你肯定知道,所以这……我不是心中有愧嘛,虽然说大哥大嫂后来感情好,可毕竟大嫂还是守了寡,其实大嫂在这个宅子里,自有大伯母照顾,也用不着我,只是今日回来刚好看到大嫂的娘家弟弟来,这才过问了一句而已。”
季传明经常出去看药材,常年不在家,有些事情他都不清楚,内宅之事就更不能过问了,只能拜托妻子偶尔打听一下。
还有说到那位,他又问“三哥难道还偷偷缠着大嫂不放吗?这人怎么回事,二嫂也很漂亮,屋里头小妾一堆,怎么就盯着梧桐苑了。”
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更何况那还是哥哥的老婆,不讲究的人更图新鲜难痒,四少夫人同情陆欣,也同情三少夫人,只是庆幸自己的丈夫不会胡来。
她嗤笑道“什么偷偷,根本就是明着来,季家我都不知道还有谁不晓得他的心思,一旦大伯的祭日过了,我看大嫂的日子更难过。”
“不行,我得说说他去。”季传明站起来,却被四少夫人拉住了,她埋怨说,“这大晚上的你去哪儿找他,花楼吗?我可不许你去。”
季传明听媳妇的于是坐下来,然而还是不满道“大伯父和大伯母怎么都不说说他,大哥去了,三哥不是该担起责任来吗?”
四少夫人闻言轻蔑地一笑,忽然想到今日婆母跟自己说的话,她有些犹豫是不是该告诉丈夫。
季传明什么都好,做事认真,感情专一,就是有些直来直去,愣头青一样,她都不晓得季家上下长满心眼儿,怎么到他这里就没了呢。只是夫妻同心,四少夫人知道陆欣是季传明的一个心结,若是将来发现她瞒着不告诉他,定会遭到埋怨,进而损伤夫妻情分。
相比起婆母说的那些利害关系,四少夫人更在意与季传明的感情,于是她说“有件事我刚刚知道,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关于大嫂,你要听吗?”
季传明点头,“听。”
于是四少夫人凑近季传明的耳朵轻声告知,只是她越说季传明的脸色就越难看,到最后苍白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妻子,抖着嘴唇半晌问“这是疯了吗?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你小声一些!”四少夫人低斥道,“我都说了只是偶然得知,没确认是不是真的。”看季传明闭了嘴,她又放低了声音,补了一句,“不过应该不会空穴来风。”
季传明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打圈圈,他忽然走到妻子面前,不解地问“你说,大哥生前待大嫂多好,我每年出去,他总是让我稍些小玩意儿回来逗大嫂开心,江州的消息我也给他打探来不少了吧,只是后来被爷爷发现这才停止。他去世之前逮着人说放心不下大嫂,让人好好照顾她,怎么会……怎么会想着让大嫂下去陪他?”
“大伯母连着做恶梦。”四少夫人说。
“无稽之谈!子不语怪力乱神,咱还是做大夫的呢,信这些救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