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场中,杨万背上还残留着不知道哪来的一道碳痕, 背对着花铃的方向坐在地上铿锵打铁, 手中的物品已初现雏形, 花铃上前两步,“师尊。”
杨万停下手中的活, 但是没有回头,他拿起铁块在半空中眯着眼仔细端详着,那是一整块万年寒铁,和之前打造的那具傀儡一样同样的材质,他应一声,“何事”
花铃说的委婉, 本就是自己为自己女儿准备的躯壳, 谁知却被如今灵界众修士追杀的对象带着,“师尊可有花怜的消息”
杨万镇定得很,“快有了, 你莫着急。”
她怎会不着急, 她豁了这一辈子的修为才将花怜的魂魄抢了回来, 若是那具傀儡有所损伤她又该如何打算。
更何况万年寒铁多珍贵的东西,他师傅去了一次苍山派带来人那么大一块, 打造了一年才将花怜完整的刻了出来,小心的将魂魄放了进去用岩浆温养,因为修士精气越纯对花怜的温养效用更大,花怜就这样交给了满川。
她见过满川,是一名看起来就很不错的修士, 更何况他的名气并不小,修炼无情道的人能有几个如此速度,不过两百余年他已然修到金丹,她当初还赞叹了一句。
杨万却并不当回事,“你要知道,苍山派师祖修的也是无情道,她的速度可比满川快上十几年,如今化神末期,待最后一劫过了那可是能成仙到底人物儿。”
花铃当时还疑问了许久,苍山派师祖似乎很少出现,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苍山派还有这样的人物。
她想要继续追问,杨万却不愿再透露。
“好好修炼,等你到了化神期,翻云覆水断骨分身都是小意思,不管如何我们只管好自己,待你能成长至我这般高度便知这个世界强者为尊,我不过元婴期,上面一旦发难我连你也保不住。”
花铃没有深究,只是感叹还是师尊吃的盐比自己走过的路要多,她本就是耐苦的性子,师尊替她寻来能做魂魄的躯壳,为她下悬赏令,已经足够多了,只是心中总是焦急的,若是师尊拦着她不肯让她出去找惹了麻烦,她必定是要出去寻找一番的。
杨万见她眼神发愣便知她没能放下心,挥挥手,“把你师妹喊来。”
花铃清醒过来,她一愣却想起她那难得一见的师妹似乎又在桌上留了纸条溜去了魔界,张了张口,老实人花铃面上有些挂不住,“月七她,她好像昨天又走了。”
杨万横眉瞪眼的,皱的一张脸凶巴巴的,满脸横肉的不像是正经修士,他粗着喉咙,“兔崽子又去魔界找那齐麟了”
花铃不敢多搭话,只猜想着“也许师妹去找材料了”
杨万明显不信,“她哪回不是出去惹事就是惹事,能静下心来炼物还会偷我的冰棺”
花铃呐呐的,选择闭上了嘴。
毕竟她上回从月七嘴里套出,那冰棺放着的是自己女儿的尸体,虽然她想要回,但转念一想,齐麟是怜儿的兄长,能用自己做实验替花铃保存尸体许是比她无处可放还好些。
她向来不钻牛角尖,怜儿有那样的兄长也是她的福气。
至少比齐风城靠谱得多。
若是没将怜儿给齐风城,她怎么会身死。
越想越气,花铃拱手要离开去修炼,“若是师尊有怜儿的消息,务必通知徒儿一声。”
杨万拿着材料又搁下,“都是些讨债鬼,一个个的”
他一锤子下去敲碎一块刚做好的铁盘,咬牙切齿的“劝都劝了,到时别怪师尊狠心。”
花铃睡到下午才醒,满川已经给她穿好衣服抱着她出了这座刚来不久的城。
满川许是吃了能变幻骨骼的丹药,她挂在身上的是一个中年模样身形有些佝偻的男子,若不是满川知道她醒了过来同她讲了一句话,听到熟悉的声音才让花怜放下抬起的巴掌,嘴里的那句贼子艰难地咽了下去,她又搂住了满川的脖子,贴着满川的耳侧乖巧的喊了一声爹爹。
满川身形一顿,侧头温和的笑了,随即在她尾椎处拍了拍,“乖囡囡。”
囡囡是南方称呼孩子的方言,花怜知道这个词偷偷的在肩头咬了一口。
占了便宜还卖乖。
他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既然已经化成他人的模样,也不会介意去同其他凡人挤一辆马车了。
他穿的也不是很富贵的衣袍,芥子袋中的衣服也没有去碰,若是碰到修士必然能看出那时灵界的料子,细节决定成败,他去买了几套中年人的衣袍,又给花怜买了几身不打眼却样式不错的衣裙,配了烟色大雁绣花的披风,她虽然不怕冷,但是却也要当做凡人来演。
芥子袋放了几件,身上也挂了一个做样子的包袱,花怜的头发难以遮掩,满川特意买了一顶假发,在人界假发倒也是一种畅销物件,等花怜换了一张娇柔些的面具,披着假发被满川扶着走在街上。
这样的组合虽然少,但是却并不算稀奇。
父亲带着多病的女儿去繁华些的地方治病,除了女儿病如西子的模样有些令人瞩目,也没有其他吸引注意的地方。
花怜靠在满川怀中,一蹙眉都好似要化成一片云飘走,她似乎对这样的扮演游戏很感兴趣,抓着满川演戏,“爹爹,我的面具是不是太招眼了一些。”
“怎么会,”满川目露忧伤,旁边的布料摊主都看了两眼,“之前的不行了,自然需要换一帖药,你乖些,我们早些去找你母亲,那里必然能治好你的病。”
真可怜,摊主望着这对假父女慢慢远去,过了没一会走来一行目露狠色的人,那气势不敢直视。
她收好自己的银钱,生怕自己今天挣得这点银钱被他人抢去,塞在支起摊子的暗格中,那一行人手里拿着锋利武器在摊子上敲了敲,语气不耐,“最近可有年轻的一对男女路过此地”
摊主摇了摇头,没将花怜满川两人算在里头,那可不算是年轻了,“大人,我没瞧见”
惊疑的望了她一会,几人聚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又匆匆往满川的方向走去。
摊主叹了口气,真觉得这世道越发的不好过了。
花怜走了一会伸手要抱,她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爹爹,女儿困了。”
满川望了前面的路,他们走的地方并非大路,因为器宗在东北方向,他只需在这几十里路遮掩一番,过了这段绕过魔界边缘,再走几十里便是器宗了。
不过满川并未想到花怜精神如此不济,才不过几个时辰她又要睡,事情发展的有些不太对,似乎到达器宗要比他的计划提前一些了。
周围都是一些小贩,他出客栈时又问过掌柜到哪里去借马车,或者跟着那群去押镖的汉子一起过了这道土山岭,到时只需两日便能到达富饶之地。
满川揽住她的腰支撑起她的身躯,声音低沉,“等等再睡,囡囡。”
花怜努力睁开眼皮,她将脸埋在满川的胸膛又打了个呵欠,一面敷衍的点着头,“好的爹爹。”
他们来到了镇上门口,那里有一个大草棚子,里头拴着十几匹吃草的马儿,他逡巡了一番,里头的马儿个个精神倍好,大腿结实,大眼清亮,养的实在不错。
见他站在这也不说话,怀里还抱着一个柔弱的女子,只穿了背甲的男人走上前来,声音粗犷“你有啥子事可是要托镖”
满川退后一步,神色有些紧张,他来回的在马身上看了一圈,说出来的话苍老许多,“在下,在下听闻这里能去山那头,不知”
“去岭北啊,”那人笑了两声露出几颗大牙,看上去是个爽快人,“听你口音是个外地人吧,我们这里是可以去山那头,不过一个人五十文,还要同其他人一起挤一挤,不知你能不能受得了。”
毕竟身上的穿扮也不差,怀里还抱着一个,那模样不是去省亲就是去做生意,大汉名叫陆平,就是镇上的人,几年前开了一个镖局偶尔接个生意顺便接些小生意,像如今这般包送镇上的人去那头做做生意也能挣上一小笔。
这山没什么山贼,有也不过一些不成气候的,只能靠打劫独自过路的旅人,时间长了,坐陆平车的人也越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