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八年前有一件事,他却记得极其清楚。
因为一向鲜少走动的亲戚,在天和十年的这一年里,在他们的家中,住了两个月之久。”
“而且还是举家‘投宿’。”
的确蹊跷。
有家不回,为何要住在别的人家里?
“依稀可以得知,正是在这两个月里,贺氏带着林双玉回了府。”
魏央不动声色地下着棋,心下猜测。
贺同章似是提起过,她的夫人回府后,身边只有一个贺氏陪同?
带去的两个仆人,好像皆都死在了泗水。
这才引得大病初愈的林双玉,不顾一切也要回到孙家报仇雪恨?
颇有些牵强。
魏央忽又想起,她的夫人倒是十分明了这其中的内情,他也未曾问过,这贺夫人杀人是怨从何来。
而且,为何贺同章的模样,看起来似是也同样毫不知情?
魏央淡淡问一句:
“查出了内情?”
墨书道:“贺府的两个下人死在了孙家,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可知这孙家人远奔廊平,是逃命去了。”
“但贺夫人的怨恨,恐不仅此。”
墨书顿了顿,又接着道:
“属下斗胆猜测,约是她知晓自己被孙关辱了清白。”
魏央动作微微一停,瞬间明了所有。
贺氏寄居孙家、林双玉痴傻、孙氏逃家、八年后林双玉投毒灭门、再到贺同章顶罪、林双玉自首。
事情的始末串联起,所有的起因原是这孙关色胆迷天,毁了林双玉的贞洁?
他忽想起那日白问月看着贺同章的《比翼双飞图》,让他差墨书去廊平杀了孙关。
道了一句:“该杀。”
的确该杀。
女子一向将贞守看的最重。
辱人贞洁,比要人性命,更为可恨。
棋盘上横叉交错,局势阴晴不定。
魏央思索了许久,难怪夫人不让他同行去见林双玉。
确实多有不便。
既是如此,那他也无需多问,夫人定能处理好这一切。
过了须臾,魏央冷峻出声,对墨书吩咐道:
“去吧,此事莫要再对任何人说起了。”
算是暂告一段。
言罢。
墨书在原地踌躇了许久,未有离身的意思。
魏央抬眼望去,沉声问道:“还有事?”
只见他有些犹豫道:
“属下只是猜测,贺夫人……或是并未失贞?”
“嗯?”魏央放下的手中的棋子,提了半分兴趣:
“何出此言?”
墨书回想起,那日他将刀架在孙关的这位亲友脖子上,他只当自己是灭门孙家的仇敌,为求保命口不择言,把知晓的一切实情都吐了出来。
这其中多是孙家曾做过的一些旧事,不堪入耳。
主要让他记忆深刻是因为。
许是时间过去了多年,孙关曾在醉酒时与他吹嘘起,自己也曾耍过手段杀过人。
他这一生兜兜转转,前后有过两个女人,
一个是贺氏,还有一个是与他不清不楚,同村的寡妇。
除却这些,还有一个长相如出水芙蓉的富家小姐让他记忆犹新,夜思梦想。
可每每提起这件事,孙关都忍不住啐出声来骂娘:
“娘的,就差一点点,老子就得逞了。”
可这小姐是何人,发生了何事,再往下问具体的详况,不管他喝成何样的烂醉如泥,皆不肯再继续说半个字了。
墨书初听这件事时,孙关刚被他杀了不过一日,想到贺夫人的恨之入骨,他自然会把这名出水芙蓉的女子联系到她的身上。
若不然,以孙关这样的身份,怕是一生也难见贵人小姐的真容。
他将此事一五一十地禀告于魏央。
魏央静静地听着,手上不紧不慢地下着棋。
待他把话说完,一盘残棋也恰好结束。
四劫连环,和棋。
下的多了,他渐渐连白问月的棋性都摸得十分清楚。
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却又招招凶险,直戳要害。
然而。
比他,是还略差几分。
不着痕迹勾了勾唇角,魏央从凳子上起身,轻拂长袍。
“走吧,去看看。”
墨书一脸困惑,却也未曾问话。
只跟着魏央的脚步,去了临南院。
天色正好,眼见要到了晚膳时分。
魏央想着,说了这样久都未曾传来半句话。
看来这个贺夫人,一定也是个身有钢骨的女人。
他的夫人,足不出门,却尽知所有的事,一切皆在掌握。
但她那日同贺同章说话的样子,似是并不知晓这林双玉,失贞还尚不能定论之事。
如此说来,他的夫人,
还是有一些可爱之处的。
让宋书煮了一壶热茶,他提着茶水,轻声敲扣,推门而入。
似是来的正是时候,屋内寂静如斯,他沉了沉嗓子,尊声称了一句:
“贺夫人。”
林双玉困惑地望着他,面生不识。白问月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他身后的墨书,微微皱眉,却对他道:
“你怎么来了?”
顺手将门关上,他贴着白问月坐下,理所当然地回道:
“换茶。”